沉浸式表演 执江子 5155 字

第 71 章

  “我不是好人,”季舒远说,“我是个坏人。”



  “……”仲钦想反驳,但没力气说话。



  “我有强烈的破坏欲和侵占欲。”



  说到这儿,季舒远的声音和动作忽然一起放轻:“……只是因为太喜欢,所以舍不得。”



  仲钦感觉自己全身神经都在兴奋地跳:“季老师,你……”



  “什么。”



  仲钦叹息般道:“你好迷人……”



  “……”



  季舒远抬手拨开他的湿发:“你喜好特殊。”



  不是喜好特殊。



  仲钦想道。



  有人无欲无求,所以看起来高尚,但并不难得。



  有人欲念丛生,却也高尚,这才难得。



  就是这样难得的人,这样极其克制的人,在他面前露出了隐忍的表情。



  “季……”仲钦紧紧抓着他撑在旁边的手臂,顿了顿,改口道,“哥哥,我……”



  “嗯?”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仲钦目光堪称贪婪地注视他,半晌,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神奇……我从来没想过我们有一天能变成现在这种关系。”



  季舒远似乎不知在想什么,也过了一会儿才应声:“嗯。”



  “季老师,您以后……或者以前,和别的搭档也……”仲钦止住话音,想了想,说,“哦,对不起,我忘了,您说过您很容易出戏。”



  “嗯。”季舒远问,“那你呢?”



  仲钦仿佛受不住一般咬住唇,许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



  所以不敢说。



  谁都不能保证以后。



  他自己也不能。



  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在情绪这样激烈的情况下,有冲动是很正常的事。



  仲钦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有点伟大。



  他疯疯癫癫过了二十多年,要么迫不得已,要么随心所欲,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选择理智。



  ……因为不想让这个人难过。



  如果不确定结局会不会好,那就不要开始。



  这一次持续时间最短,但给仲钦的感觉却很漫长。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已经在脑子里经历了生和死。



  他甚至去思考过“以后”这个词。



  多荒谬,他前一阵和崔正谦聊天时还在说自己没有以后。



  现在居然敢这样胆大包天地去奢望未来了。



  果然幸福感会让人迷失自我。



  季舒远抱他去清理,帮他擦水,然后两人继续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仲钦觉得这种时刻仿佛比刚才还要幸福。



  他甚至舍不得睡着。



  但恐惧感消失后,在这世上最温暖的怀里,他到底没能抗住疲倦。



  第二天的戏份不算轻松,季舒远本来有点担心仲钦能不能撑住,但他出乎意料的精神,每一场戏都完成得很好。



  拍摄结束后,仲钦还捧着一杯水果茶过来奉承他:“感谢季老师昨晚没太折腾我,大影帝一言九鼎,说快就快,我好佩服。”



  季舒远不爱喝这种甜腻腻的水果茶,但还是接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儿凉意:“我已经后悔了。”



  “啊?”



  季舒远面无表情地翻了翻手中剧本,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戏都是满满当当的,不仅时间上排得密,每场戏的分量也很重。



  这种情况下,他绝不能再折腾仲钦,顶多过一下手上的瘾,满足一下心理需求。



  ……昨晚没想起这茬,否则就应该要个够。



  让他浪成那样也没被收拾,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仲钦看着剧本,也反应过来。



  他幸灾乐祸地笑:“我看拍完这部戏以后季老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挂号费我请——否则以后谁能受得了您这样的?”



  “一个月后有一天假。”季舒远手指在纸上敲了敲,“准确地说不是假,而是特地空出来的一天,用来接受媒体采访。”



  “还有这事?”仲钦讶然,“我怎么没听说?”



  “是梁导之前给几家媒体的口头承诺。”



  “哦。”仲钦了然。



  因为这部戏比较特殊,要想拍摄顺利不被腰斩,他们前期肯定是越低调越好。



  但他和影帝都自带流量,尤其是他,稍微有点事就会掀起腥风血雨,所以梁导肯定是提前给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尽量不要过早报道《未央》相关的事情。



  作为交换,剧组得给这几家媒体独家采访的机会。



  顶流和影帝合作拍摄梁成执导的同性题材电影,这个话题爆点太多了,几乎每个字都代表着流量,没有哪家媒体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季舒远施施然道,“你希望自己那天是坐着接受采访,还是趴着接受采访?”



  “……”仲钦转身就要走,“田杰叫我去吃饭了,季老师回见。”



  季舒远没拦着他。



  毕竟自己也只是在嘴上赢得了胜利。



  禁欲一个月。



  以前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想想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再难受也得执行。



  由于白天戏份重,仲钦每天下班回去都是奄耷耷的。



  别说来个全套,就是手动也很久才能有一次。



  两人都憋得肝火旺盛,大冬天的有一趟没一趟指使几个助理去买冰水。



  终于即将熬到假期,他们迎来了最后一场重头戏,也是第三场相对完整的床戏。



  此时剧情已经走到姜煜如愿以偿入主未央宫,当上了太子。



  在施淮安的帮助下,以前几个颇有势力的皇子要么丢了性命,要么被贬为庶人,结局最好的两个也都被送去了边远封地。



  所以,现在姜煜最大的敌人变成了施淮安。



  当然,如今皇帝还没咽气,他也地位不稳,无法撼动施淮安,只能继续捏着鼻子忍。



  左右他已经忍了二十多年——这是他锻炼最久,也最擅长的一门技艺。



  正式举行册立大典的前夜,施淮安亲自检查未央宫的布置。



  他遣散所有宫人,独自行走在偌大的未央宫内。



  打眼过去一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是未来君主居住的地方。



  “他就要拥有整个天地了。”



  宫中近日下了第一场雪。



  施淮安身上却只披了两件薄衫,轻飘飘的衣摆时而蹭在光洁的地砖上,一双漂亮的赤足被冻得发红,他却恍若未觉。



  “是我一手促成的。”



  施淮安喃喃地自言自语,踏上前方台阶。



  他回首往下望,原地伫立良久。



  一阵风来,吹得他束在身后的发带松弛些许。



  再随着转身的动作,那根天青色发带彻底被风卷走。



  如瀑的青丝落下来,几近垂地。



  施淮安拢了拢滑到肩上的衣领,继续朝殿内行去。



  “暮冥朝生,



  夜游魂,



  赖蚀草根。”



  他轻轻哼起不知哪里的小调,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



  偶尔遇到没有摆正的红烛,他便亲手将其归位。



  “纳新摈陈,



  旧骨存,



  碾为尘。”



  “去以雨沉沉,



  拢蓑衣,



  迟收针。”



  “木出独藤,



  非由身,



  附石纹,



  西风趁,



  而安稳。”



  施淮安仰头。



  风从窗外呼啸着闯入,扑灭了身边一盏烛火。



  他的歌声忽然加大——



  “我自谂,



  迢迢未知故门,



  笙曲抑或孤坟,



  暗许泪涔涔。”



  “痴嗔,



  凡俗缚我已深,



  便饮一斛酒鸩。”



  “有世人莘莘,求问。”



  “何以离家万里,寻一芙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