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他冷沉着眸子,轻缓的说道:特别愤怒和难过的时候倒是有过,不过在此之前
最先感受到的是那将整个人的存在意义都失去的无望。
梦鸠,你被抛弃过吗?
把整个人都缩到衣服里面的人懒洋洋的询问。
梦鸠闻言摇了摇头。
没有过。
梦鸠一只就是一族,从未有过抛弃,只因一只梦鸠的诞生,原本就需要上一代的坠亡。
若无尸骨成山累,何来飞鸟振翅高?
生于这样的一族,也将死于这样的一族,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意外,也是数千数万年来唯一的一次意外。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为情,梦鸠偷偷瞥了津岛修治一眼,轻声问道:你被抛弃过?
津岛修治无所谓的拉开嘴角,一个不能算是笑的表情,过于的慵懒和倦怠。
也不算是吧不要对我好奇,说到底我的情报对你们这些人而言是保密的吧?可别职业病发作找我套话,因为我或许会真的说给你听。
梦鸠叹气道:我知道了,津岛你偶尔的恶趣味发作,很容易把人坑得万劫不复。你的情报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该知情的吗?!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大恶人,怕了吗?轻佻的打了个响指,鸢色的眼眸微微上挑出桃花的形状,津岛修治戏谑的看着他。
并不想做一对搞笑搭档然后出道的大妖怪面无表情的无视了他的引诱。
津岛修治:
好不给面子。
然后就又颓废的倒了回去。
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情绪起伏之间好似全无规律,前一刻还觉得他沉静的连呼吸都消失了,下一刻又能愉快的和别人插科打诨。
津岛修治的心就算剖开,里面可能也只有乱麻一样的一团东西。
而想要他开口,真正的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那又实在是太难太难。
梦鸠忽然想到尾崎红叶曾这样评价过太宰治。
这个男人的身体流着这个国家的黑。
血是黑的,心是乱麻,那么又有什么是属于太宰治的真实呢?
尽管过程千难万难,但大妖怪的目标也仅仅是这唯一的真实而已。
他爱护那花。
想要那花开。
如是而已。
在车辆平稳的进入到城市之中时,等待红绿灯的这段时间,津岛修治问他一个问题。
对你而言我是怎样的人?
梦鸠略作思考后,这样回答道:一个让我想满足你的愿望,又并不想让你去死的人。
津岛修治自嘲的笑了笑。
你也够矛盾的。
并不矛盾。
声音从梦鸠口中发出,却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津岛修治布满惊讶的眼睛倒映出他的面容,那不逊色任何一位明星偶像的出色面孔在他的眼中逐渐扭曲了形貌。
这个被上面指派来监视他的人说:只要你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愿望。
可以说,所有见过津岛修治的人,不管是谁都会说
他的心愿就是去死。
厌世者除了死亡还能拥抱什么呢?
看着他活着,其他活着的人都要没办法呼吸了。
他就该好好的死在哪次自杀中,但是他总会活下来。
他为什么还没有死成呢?
他的生存消耗了太多奇迹,反而让越来越多的人变得不幸。
渐渐的津岛修治也生出类似的想法。
在一次次求死的活动中睁开眼睛,身体带着寻死失败后的剧痛。
喝下毒药后,没有死成,那胃部就会痛的无法呼吸。
跳下河川,没有拥抱死亡,那体质虚弱的他会一面打着点滴,一面开始工作。
不想死的给人添麻烦,不想死的太痛苦,不想死相丑陋的一点儿也不体面
他追求着自己仅剩下的那一点儿东西,可怜的叫人都不知去说什么。
可就算他把目标放的如此低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失败,明明他是那么怕痛又怕苦的人,用尽了勇气和毅力的喝下苦涩的毒药,用尽了骨气和热血的纵身一跃
结果什么都没有,留给他的只有空虚。
然后这个时候的他会高高的抬起手,淡淡的说了句。
又失败了。
津岛修治的行为实质上充满了勇气,他的求死之路是无数次失败和痛苦积累而成的逐梦之路。
换成别的人可能早就放弃了,只有他千日如一日,以决不罢休的劲头令所有人为接近他感到胆怯。
在那些正常人的眼中这样的津岛修治是无法理解的,可用正常的逻辑去理解他的行为,那这个人也会成为他人眼中的患病者。
在所有人都平凡的活下去的世界上,为求死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是不正确的,所有试图理解的人都同样患上了疾病。
津岛修治生活在这个不被理解的世界上,竭尽全力,想要靠近他的人却全都没有好下场。
他会痛吗?
当然了,他也是人啊。
他因此生出了那个念头。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成?
这个无望,绝望,充满了残酷的悲惨世界,为什么我都这么努力了还是无法逃离?
这不是诘问,只是一次又一次失败后的反省。
他反省了自己所有的错,然后拥有了几乎等同操心术的恐怖能力,但这些从一开始都不是他想要的。
有时想的越单纯,收获的东西反而越多,而这些又恰恰不是当事人所需求的,如果这是世界给出的反馈,那就是如此好笑。
太宰治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太累了,所以只要有一根稻草他就会抓住。
可若稻草不够坚固,他只会坠落进更黑,更暗,更无望的深渊。
所有能靠近他到这一步的人,都在这时退后了。
他等不来那根稻草。
一如深渊中的罪人等不来那根希望的蜘蛛丝。
只要你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愿望。
什么时候起有个跨过了这一步来到自己面前的人?
他的脸上还带着茫然。
他问这个人:你会杀了我吗?
这个人道:我不会。
罪人问:那你来是干什么的?
我来实现你真正的愿望。
罪人不解,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求死者的心愿就是一个安静无比的死亡。
可是偏偏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坚定的认为不是这样的。
来到罪人身旁的人大概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罪人想。
津岛修治想。
太宰治想。
如果这不是我的愿望,那我的心愿会是什么?
这个人笑了,面容渐渐退去模糊变得清晰,不知什么时候,罪人也变回了津岛修治的模样被他抓住了手。
梦鸠对他道:一个会呼救的人,心底的愿望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看穿了,看穿了藏在津岛修治心底,那一缕没有被绝望彻底同化的光芒。
这一缕光芒渴求生存!
渴求一个能接纳自己的世界!
这一缕光芒渴望所有东西,包括生存,包括幸福,包括那所有他一度伸手,又全部都没有抓住的东西。
他像是哭的很伤心的孩子,连身处怎样的环境都注意不到,脸上不断流下来的泪水不再是用自己的双手捧住,而是被另外一个人的双手擦去。
众所周知,哭泣的人是不能哄的,越哄哭的越厉害才是人性。
而遗憾的是,妖怪并不懂这个人类中间的常识。
所以在津岛修治僵硬住的时候,他又自顾自说了一些话,事后想想那完全就是没经过大脑的操作。
在回到别墅,关上大门的瞬间,梦鸠就毫无防备的被压在了门上。
钢铁的门板在两人发起冲突的瞬间猛然震动了一下。
之后就变成梦鸠放开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拿兵器的姿势。
而真正抢先一步动手的人则趴在他怀里,脸上的表情连一丝也无,平静带着深邃的凝视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异世界跑来的妖魔鬼怪,又像是一时之间的恼羞成怒。
只不过这羞恼冷却的过快了一点儿,但另外一股更为浓烈的情感炙烤起他的胸膛,搅乱了他的思维,他开始不知所措,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对不能理解的事物发动攻击。
值得庆幸的是,他是个战五渣。
和津岛修治比起来,梦鸠只要稍微反击,他就能横着飞到客厅对面去,不过他现在成功用自己的弱,阻止了梦鸠的反抗。
他看着他。
像是观察一样的看着。
像是审视一样的看着。
梦鸠想这么说,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津岛修治的眼神一贯是复杂的,但这一次却不像是以往那么复杂。
被看着的人觉得这目光有些热,像是火烤,可这不合常理。
他熟悉的这人,视线从来都是微微泛着凉意的,像是一条缓缓爬过的蛇,不管你怎样考虑都会觉得这场景森然可怖。
尽管有时会出现些许温度,但也会很快变得冰凉。
津岛修治不是那么温暖的人,更别说像现在一样,目光会令自己感到微微刺痛,正常情况之下,被他这么专注的盯着,自己应该背后一凉,冒出冷汗来才对。
可是现在的他像是被一条蛇盯紧了的猎物,可怕虽然可怕了点儿,但这条蛇发情了
艹!
瞬间被自己脑子里的东西雷到了,梦鸠觉得这不对啊。
一条蛇冲一只鸟发情,这是主动送到鸟嘴里当食物吗?
我现在冷静点儿,只求你也冷静点儿!
不知不觉间,大妖怪风中凌乱。
这如同毒蛇捕食前的静默持续好久,一直到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先坚持不住举手投降才会消停下来。
可是主动发言的津岛修治并不让梦鸠觉得他是体力不支,他一张嘴,大妖怪就是眼前一黑,这分明是抓住了攻击的机会,自己只能狼狈躲闪。
青瑛,我记得你说过我的长相蛮符合你审美的吧?
吞了口唾沫,梦鸠弱弱应下,急忙补充道:但是你也说过让我离你远点儿,还说我是个死基佬!
额头上一瞬间挂满了黑线,然后在被发现前立刻消除,梦鸠一本正经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好笑。
津岛修治忍住笑意,轻柔的说道:没关系,我们现在靠的足够近。
你想干什么!
所以你这是想干什么!
差点儿觉得自己要贞操不保的梦鸠倒吸一口凉气,惶恐的缩了缩身体,可惜后面就是门板,他没成功。
津岛修治这么大号一男的趴在他胸口上,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撑起下巴,仿佛思考一样盯着他看。
我从未想过你会这么了解我不,还是想过的,不过那只是直觉,一种隐隐的预感。
梦鸠:你在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要不要试一试和我在一起?津岛修治认真的询问他,梦鸠可以肯定,自己拒绝之后可能再也看不见这么认真的津岛修治了,但是他能答应吗?
一根稻草被递在他面前,他该为了这个罪人抓住吗?
求死者除了死亡还能拥抱什么?
答:还有他不顾一切也要留下的爱人。
殉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津岛修治害怕孤独。
从这一刻起被逼入绝境的换了个人。
今早出门之前梦鸠绝对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心虚,冒冷汗,同时也难以理解。
有心和津岛修治好好谈谈,但目前这个姿势md,太c了!
梦鸠一张口,努力保持冷静的声线变得微微颤抖。
你不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津岛修治歪头,有些可爱。
为什么?
我是被上面派来监视你的人。
正好啊,和我在一起后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
梦鸠一哽,抿抿唇,换了种方式继续诱导他打消念头。
我的身世你也不清楚,就这样随随便便决定不太好
津岛修治闻言淡淡一笑。
我的过去说不定比你还要麻烦,不应该说一定比你以为的还要糟糕一百倍,但你不也没在意吗?所以我也肯定不会在乎的,放心。
不,这一刻我希望你能在意一点儿。
梦鸠眼神变得绝望,已经开始感到后悔。
我不是多么好的人,不适合托付未来。
正巧,我不是好人,和我谈未来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父母,肯定会让人觉得为人缺失。
唔,这点儿有点儿难办,但我想为人方面,我一定是最先遭到质疑的那一个。
工作、工作方面不合适!
如果给上面打报告说我继续在这里干下去,他们会不会把你打包送我?
梦鸠的挣扎最后统统变成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在搞事情?
津岛修治对自己的评价居然会这么正确,梦鸠一度吃惊的要咬住舌头,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眼神死亡。
你有认真的在追求我吗?
津岛修治微笑反问:为什么不呢?我可是把真实的自己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有怎样的不满?